琅琼还未开口介绍,姜青懿便抢先一步将跃跃欲试的豚豚塞到了自己身后,而后戒备地盯着丞相夫人。
“丞相夫人好,去年中秋宴上,我们见过。”
丞相夫人的目光这才从豚豚身上转移到姜青懿的身上。她不常进宫,但对二皇子的印象却极深。
她往一旁靠了靠,拉二皇子来自己身边坐下:“我当然记得你,二皇子!去年中秋宴,夜宴正酣的时候,你非要跑出去,结果跌进了菊花丛中,满脑袋插满了菊花!”
去年的糗事又被人翻出来,姜青懿脸上不自在起来。他摆着手:“您还不如忘了我。”
“那这个……应当是公主才是。可宫里的公主我都见过呀?难不成……”
丞相夫人面露难色,歪着头将宫中几位公主都盘了一遍之后,发现全对不上。正当她疑惑不解时,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冲入她的脑海。
将军府那个跟她的名声差不多的女儿,安向春。
“你不会是安向春的女儿吧?”她对豚豚的兴趣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,怪不得这孩子一进来她就觉得熟悉,这么一看,眉眼果然与安向春的别无二致。
她越看越喜欢,索性将豚豚从姜青懿手里抱了过来,爱惜的抱在膝头,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。
豚豚呆愣愣地点点头:“你认识我娘亲啊。”
“怪不得,怪不得。跟她长得像,脾气也挺像。”
丞相夫人原是家中独女,性格是京城出了名的娇纵任性。而安向春自从年少时从马上摔下来,就成了京城人尽皆知的疯丫头。
她们可谓神交已久。但高门大户的规矩森严,她竟然从来没有过机会跟安向春见上一面。后来,安向春居然出乎她意料的入了宫,再后来,她就不再关心安向春的一切了。
安向春从前也是信誓旦旦地说,自己绝不会进宫掺和那一缸浑水,丞相夫人则对嫁人毫无期待,甚至隐隐厌烦。谁知后来造化弄人,一个入宫,一个遵守父母之命,嫁给了丞相。
想起往事,丞相夫人的眼里更是盛满了温柔。她慢慢摇摇头,一口浊气从胸口吐出,“不认识,但听说过。我呀,想见你母亲很久了,不知四公主能否为我引荐一番?”
她知道这么点儿的孩子还听不懂所谓“引荐”的意思,因此带着揶揄的笑,故意逗她。可谁知豚豚偏偏不是一般孩子,她信誓旦旦点头:“引荐,就是把你带到我母亲面前的意思?可以是可以,但是……”
她的小眼神直往那块枣糕上瞟。
琅琼见缝插针,连忙将今日在点心铺子里的事告诉了丞相夫人。丞相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,她捏捏豚豚的脸,拿过枣糕来,亲自拆了油纸包,递到豚豚嘴边。
“那这点心意,还请四公主笑纳了?”
豚豚顿时眉开眼笑,头往前一凑,就咬了上去。可枣糕刚入口,她便露出一个极为难忍的表情。
一直默默观察她脸色的姜青懿顿时紧张起来:“怎么了?”
豚豚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,要吐不吐的,看着便十分难受。
琅琼见状,忙从一旁取了纸来,送到豚豚面前:“公主,吐在这。”
可豚豚没吐,硬生生咽下去了。咽下去的那一瞬间,她抱着丞相夫人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个痛快。
“好难吃……夫人为什么喜欢吃这个?”
丞相夫人摸着她的头,声音空缈地像是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了:“各人有各人的心头好啊。”
豚豚似懂非懂,挠着头往外看。
“夫人,咱们一会……”
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。姜青懿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孩子,更遑论是跟没见过几面的丞相夫人。而福安早已去马车前候着了,识趣没有进马车。
丞相夫人攥着豚豚的小手晃了晃:“公主今日偷溜出来玩的?”
豚豚点点头,又摇摇头,手指向一旁的姜青懿:“不是偷偷,是跟着皇兄出来的,父皇愿意的。”
她眼神中闪着狡黠,丞相夫人心领神会。
“那你玩够了没?要不要跟我去丞相府玩会?”
丞相府往日只有她跟三个儿子,无聊的紧。豚豚就像划破沉寂天空的一只蝴蝶,让她眼前顿时出现了亮色。
“可以吗,二皇兄?”她没有贸然答应,而是看向姜青懿。可姜青懿分明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十足的期待和恳求。
姜青懿也没有马上应允,而是为难道:“这太叨扰了,夫人。”
丞相夫人一愣,随即了然一笑:“不会的,你们若是嫌麻烦,我不让家里人知道你们的身份。亲眷之间走动,也实属寻常。”
姜青懿还是狠下心来摇了摇头。他转过头去,不看豚豚失落的眼神:“此事还是太过冒失,不如待过几日,夫人入宫,与我和四皇妹的母妃一聚,可好?”
丞相夫人的眼神也暗淡下去。豚豚见状,推着姜青懿的手臂要他下车,边动作边说:“那二皇兄你先跟福安回去,去告诉父皇和母妃,我要跟着丞相夫人去玩了。”
“豚豚!”姜青懿攥住了她的手,面露不悦。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豚豚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“二皇兄,你听话好不好?”豚豚学着安向春的样子,拍了拍他的头。
两兄妹又陷入了僵持中。丞相夫人此刻无比后悔提起这个话题,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冒失的人,直到现在……
最后还是琅琼开口为她解了围。
琅琼看看天色,拉着丞相夫人的袖子:“夫人,眼看就要到三公子下课的点儿了,正好咱们还没回府,要不要顺路去接着三公子?”
三公子,也正是在宫里做伴读的涂弦山,马上就要下课了。往常丞相夫人是从来都不屑于去接他回家的,都是让他自己坐马车回来。今天不一样了。
宫门口,涂弦山礼节周全的与同窗告了别,一转身,就看见了独属于自己母亲的那驾马车。他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惊愕,但随即,这抹惊愕便被欣喜取代。
“母亲,您今日怎么亲自来接我了?!”这时候的他,终于像个正常的十岁小孩,没有任何故作成熟的表现,没有所谓的繁文缛节,只是一个最普通的,奔向自己母亲的小孩。
丞相夫人先一步跳下马车,把涂弦山接进怀里:“哦,今天不是专程来接你的。”